066
接下来的一切,想来是在黎的预期中;因为原本就预期今天出院,所以病房里己经收拾得差不多.早餐後,稍微收着一下也就一切准备完毕.她换好打算出院时穿的衣服,果真八点护士交班巡房时,就表示他们已经被通知她可以出院,巡完病房後会回来帮她办出院手续.护士离开後,她简讯御天,他也很快就回覆,问了一句:"要我上来帮忙打包收拾吗?”
见到这一句,她不禁问自己,如果没有黎,她有办法自己一个人收拾好出院吗?她往整个病房望了一眼,觉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於是她回覆御天他不用麻烦停车上来,只要到前门就好
果真护士巡完病房就回到她这儿来,把她的出院文件都准备好,也帮她领到海林决开好的少少几样药物,护士像清晨JiNg神抖擞的小鸟一样语声清脆而迅速有效率的的向她叙述了所有医嘱上的注意事项,最後特别跟她说
“我们有查过你的保险,他们可以给你一个像你在病房用的那种助行器,还有一个在淋浴间使用的有扶手座椅,可以直接送到你家,我要帮你申请下去吗?”然後护士鼓励地说:“你可能有一阵子平衡感不是很好,有这两样东西会安全很多.”
这让她一时感到意外;在美国这医疗保险越来越抠门的时代,竟然冒出这样的”福利”?记得上次脑瘤手术出院,走路还不是很稳的时候,她就只是m0着沿路的家具缓缓把自己移到东移到西,洗澡时要不盆浴要不就坐在一般的塑胶座椅上,这会儿如果有这两样”专业"的东西,的确是很大的帮助
於是她谢过护士,说如果能帮忙申请她会非常感谢.护士马上爽快的说了"没有问题!”,也同时提醒她:"现在申请,最快要明天才会送到了,他们出车送货的行程都是前一晚就排好了的.”
她点头表示明白,不禁心想,在美国,如果第二天就会到,那简直是神速到极点
护士还在房里,御天的简讯就咚进来,告诉她现在他下了高速公路,在红绿灯口,大约十几分钟後可以到医院大门口
她跟护士说她的"司机"快到了,於是护士随即安排护佐推轮椅来接她.黎帮她提起在入院时他亲手帮她整理的行李袋,随她一起离开病房.在电梯里,望着红灯的楼层一路跳下来,黎默默地轻握了她的手,她朝他抬起睫毛,他於是抿唇对她柔和地微微一笑;尽管只是一秒钟,仍然她可以读到他深藏眼底的万般牵挂;他要她保重,要她小心,好好把自己呵护在最好的状况之下,才好接受接下来的大手术,要她耐心,不要任X,谨慎跟御天相处,不要生无谓的气….;这一切一切,他都没有说出口,可是她统统都明白
於是她抬眼坚定肯定地望向他,让他知道她会做到,要他放心
电梯到一楼,护佐把她的轮椅推往前门.她知道这是跟黎的再见了;他的公寓在医院後面,所以他向来从另一个门进出;但不光是习惯和顺路的问题,她知道就算医院的前门从早到晚门庭若市,他也不愿有任何一丝机会跟御天的视线擦身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於是,黎握过她的手,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地说:"要保重,我等你简讯给我.”
她把他的手贴上面颊,也静静地说:"你回家休息.”然後放开了他的手
黎轻轻说了"再见",语声透着微微黯哑,然後转身离去.望着黎的背影,她心中百感交集,想到上次脑瘤出院时不知道何年何月,甚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黎,而现在很可能最晚明天就可以再见到他,她不觉深深地呼x1了一次,心里也就安然而平静了
护佐陪她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见到御天的车子转进医院大门区.在车来人往非常忙碌的前门,御天竟然运气好到找到地方靠边停下来,在护佐推着她的轮椅迎上前去时,只见御天从驾驶座奔下来,接过她的行李袋,快手丢进车里,回头就小心地搀扶她上车,甚至还伸手遮了她的头顶,以防她上车时撞到门框.确定她坐好後,帮她拉过安全带绑好.谢过护佐後,再绕过车头奔回驾驶座
这一连串细心贴心的动作让她有些意外,也十分感激;在他把车子转出繁忙到几乎像机场一样的医院大门区时,她不禁转首望了御天;他看起来神情清爽,气度从容,不像昨天离开医院时那样焦头烂额,面庞上甚至有一抹自在而明朗的微笑
感觉到她在望自己,御天也转首望了她一眼,然後一笑,了解T贴的说:“我会开慢点,这样你不会头晕.”
她感激的对他说谢谢,也才想到,这是她手术後第一次用这麽”快”的速度前进;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速度也许会让她头晕的问题,但是御天竟然帮她考虑到了
转角的红灯过後,车子就上了交流道;在弯上高速公路前,她不禁转首去望一眼旁边的白sE的医院大楼;过去这些天里,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在病房窗前她望着这条高速公路上来往疾行的车辆,现在她终於离开了那个病房,自己行在这条路上;在蓦然间的一阵神思恍惚中,心头不觉升起许多感触,忍不住臆想,她平安的渡过了这一次,但是,就像上次得脑瘤时很难想像她还会再得一次,也没有想到心脏会出这麽复杂的问题,只要还活着,势必年岁渐长而身T可能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所以,“下一次”她究竟会为了什麽原因再进这间医院,而那时会是出什麽样的状况,有谁还会在她身边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人生的转折和起伏,命运和未来的不可知,实在是一连串耐人寻味的谜团,无论用什麽逻辑去推断,也是无法提早一窥究竟的吧
於是她转回头来,决定不要去想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御天的T贴和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家里,而且仍然延续下去.他没有把车直接开进车库而停在车道,让她b较容易从前门进屋去.他扶她一路走进可容人的大衣柜,服侍她换上舒适的居家衣K,帮她披上刷毛睡袍,问她要躺床上还是长沙发.想到上次脑瘤手术後躺在沙发上flix为伴,就觉得那简直是在”渡假”,於是她表示躺在沙发上好了.御天二话不说,顺从地像扶皇后娘娘一样把她扶到家庭间坐下,帮她垫好数个枕头,盖上轻软的毯子,奉上家里所有的遥控,一篮杂志,问她要喝什麽,在她回了只要温水後,御天取出他爸妈给他的珍贵日本保温杯,帮她斟上满满的温水,把落地窗帘打开,让暖暖的冬yAn倾泻进来,确定她舒服,不缺什麽,交待了她若要去厕所就通知他,然後回身进厨房去忙碌.她从flix选了一片轻松小品,一面闲适的看,一面简讯给黎报平安,也向所有关心她的人报告她出院了.不到几分钟,一片回覆叮叮咚咚地进来,很多恭喜,很多贴心的交待,还有很多鲜花鞭Pa0烟火大腿舞….的表情符号
她舒服的躺到中午,甚至还小睡了几分钟;御天轻手轻脚地来看她,见电视上演得如火如荼,她却双目半垂神志迷蒙,就笑了出来,告诉她午餐煮好了.她於是马上坐起来,准备起身去餐桌,但御天连忙表示她不用换地方,他把午餐开到她面前来
然後他转身往厨房去,只一会儿,就端着托盘回来,上面有两个香气蒸腾的大面碗;其实,他才刚靠近,她就闻到香味,搁到她面前一看,果真是两碗日式乌龙面,还有一盘煎猪排!她几乎想要拍手欢呼;有甚麽b冬日里热腾腾的乌龙面还要暖胃?她取一瓢汤,轻轻吹吹再小啜一口,发现他真的用柴鱼和海带熬了汤!这样的好滋味,让她连心都暖了
她胃口很好的把一整碗乌龙面都吃完,喝到汤底一滴不剩,也吃了一块猪排.倚回沙发上时,她觉得自己很像一只肥肥的海象.御天在清理过後,跟她说他下午得要去上班了,於是她就像日本老婆一样恭敬地说辛苦了.御天没有忘记在出门前把她带去上了个厕所,虽然她觉得自己可以在家里来去没有问题.上完厕所,御天问她要不要去床上躺;她不在楼下主卧室睡已经很一阵子,而都在楼上跟可伊睡,所以其实楼下的床等於是御天的床,上面铺的是他选给自己的床单,有他的枕头他的被子;她忍不住心想,难道现在我要躺进他的被窝吗?见她顿住一下,御天马上说他已经把床整个重新铺过了,是准备她出院回来後睡的
“不然你要怎麽爬去楼上睡?”御天挑了一边的嘴角,笑了一下,说得轻松自然
她想一下,的确,她不太能想像自己在一两天内爬上二楼,只是,睡在楼下”他”的房里,是不是表示就得要跟御天同床呢?这不禁让她犹疑了,但是,在御天微笑注视之下,她只能尽快收起可能泄漏心思的眼神,微笑向他说谢谢,让他搀扶进房间
才到房门口,见到那张床,她不觉大吃一惊;床上铺的整套床单枕头套和被子,是他们结婚时她买的;那时是五月,春意正浓且透露着初夏的生气和明亮,所以她买了这套米sE底,上面有扶疏绿叶和淡紫的花的床组,清爽而宜人,五百针数的埃及棉,非常柔软细致;他们在这套床组上有很多初婚的愉悦,可伊的生命初始也在这套床具上"萌芽
直到无数次吵架之後,终於御天怨愤地咆哮你知道我忍耐你多少事情吗?!在数了两千条罪状後,对着她狂吼:"我连这个床都讨厌!我讨厌这床单这被子,可是我每天都忍耐睡在里面,我每天都在忍耐!!你知道吗?!!”
如果跟她的nV朋友们说这回事,她们的反应一定是”那叫他滚出去睡外面”;问题是,这不是”睡觉”的问题,在一对夫妻的关系到这般不堪的地步时,谁睡哪里,睡在是什麽花sE什麽材质的东西上面,都已经完全没有差别.当天她就把这整套床组剥了下来,把它打包放到储藏柜里的最角落,当她把门关上时,泪水终於溢出眼眶;她知道被关进一片黑暗再也不会见到天日的,不是甚麽床组,而是她的心,那完全不再对他们的关系抱任何希望的心
可是,他竟然把这套床组挖了出来!其实,不知道多少年她都没再想到过这套床组;因为她和可伊的两张床都是单人床,而御天後来去买了他真正喜欢的日本风床单…等等,所以这套床组就一直在那最隐蔽的角落里.问题是,为什麽他会想到这一组,而且还有本事把它找到?!如果仔细去想,御天唯一翻箱倒柜的机会是昨晚;他不去吃羊排,随便吞一盘中原炒饭,说他要休息,结果他在家上天下地到处翻找,除了他自己旅行来归的衣服之外,还洗了这整个床组?坐ShAnG之後,她发现,御天并没有在这床上睡过,也就是说,要不他昨晚铺好,晚上不知道他睡在哪里,或他今天早上起床後才把它铺上去,然後奔去上班,奔去接她…
她甚麽话也没有说,御天也完全不提这床组的事,而动作很快的服侍她躺下,把保温杯拿过来,问她窗帘掩的角度够不够,房里要不要再暗一些,也问她还需要些甚麽….,那般殷勤,T贴,让她简直是无所适从.在她礼貌的逐样回应"很好""不用了""这样最好"….之後,御天很快地说了一句那他去上班了,然後细心的说:“我大概五点过後可以到家,晚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准备,大概六点半可以吃晚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连忙说谢谢,也跟御天说不用担心几点吃饭的问题,看他方便就好.御天像安抚小孩一样把她的头轻m0两下,抬了嘴角微笑一下,轻声说"我走了,好好睡个午觉".然後他走出了房间,一小会儿後她听到锁门和汽车发动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被子掩到下颚,身T又暖又舒服,但是这个几近”陌生”的房间和她”不习惯”的大床,却让她的心情陷入难以言喻的纷乱.她并不觉得”累”,但是这样躺着,就算只是茫然怔视着不到天花板的冥冥虚空,不消几分钟,她的心神也渐渐进入一种朦朦胧胧的境地.在听到自己心跳的那一秒,从脑海深处涌起一GU对黎强烈的思念.她侧身取过手机,简讯给他,只是跟他说她有吃午餐,现在躺在床上.黎很快就回覆了,表示很高兴她一切都好,要她多休息.她凝目望着手机的萤幕,好一会儿之後,终於伸出手指把飞行模式按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下了手机,因为很可能她不到两秒钟就睡去了
她沉沉睡了一个好觉;冬日午后最奢侈的事是毫无底限的赖床,不需要为了甚麽非做不可的事爬出暖适的被窝.她像懒猫一样贴着松软的枕头,不禁朝自己呼出一口气,觉得既满足又感叹,然後翻身开了灯,从手机里找出想看的书,就倚在床上慢慢,直到简讯进来
她把萤幕按亮,一眼之下发现是可伊;上午她就简讯了可伊,告诉她她回家了,但是在学校不可以开手机,所以她知道可伊不会看到讯息.现在她看一下时间,严格讲起来可伊还没有"放学",但很可能老师已经让他们开手机,於是可伊看到简讯就回覆她了
除去一整串欢欣鼓舞的表情符号,可伊第一句话就是:"我很想念你,可以过来看你吗?”
这让她默默绽出开心的微笑,心想:我最亲Ai的夥伴,我也很想念你啊!因为这次住院时她大部分的时候JiNg神都很差,直到最後一两天才稍微好点,也因为无论要任何人带可伊往返都太麻烦,虽然她知道可伊有自己坐uber的能力,但是她很清楚只要她一提uber,所有的人都会反对而会自己跳出来当司机,再加上她并没有强烈的意图想给可伊看她的肿脸和紫眼,所以…
这会儿她知道自己虽然仍然很像”病人”,但至少没那麽骇人了,於是她即刻兴奋地回覆太好了,她也很想见她
回覆出去之後,过了约一分钟,可伊的简讯再进来,说她放学仍然坐校车到卡洛琳家那站,回家洗手换衣服後骑脚踏车过来
然後可伊问:“他在家吗?”
见到这句,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手指点点回覆御天不在家,他说五点过後回来
然後可伊的回覆很快就进来了,一句乾脆的”待会儿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想了一下,估计可伊很可能二十分钟之内就会过来了.於是她慢慢起身,小心地走到浴室,上个厕所,把自己整理一下,起码梳头洗脸把一身睡衣换下来,看起来JiNg神一些,可伊会b较放心.在她慢慢做完这些事後没多久,就听到前门的号码锁被按下去的声音,然後可伊就在门边探头了
虽然只隔数日,但她们两人彷佛多年不见一样,马上就互相拥抱在一起.可伊好像抱小狗一样地拥着她,一面头脸不分的一路狂亲,一面从齿缝唇边不清不楚的直叹:”我好想你啊!”她也把可伊紧抱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r0u她的头抚她的背,也连声直说:"我也好想念你啊!”
这两个人好好地相拥了一阵子之後,默契一同的放开彼此,执着对方的肩膀各自端详;可伊看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健康,活泼,灵活而自信,於是她感到放心和感激;放心自己相信可伊有自我规律的能力,感激卡洛琳一家对可伊尽心尽力的照看.可伊在注视了她一小阵子之後,也流露出满意而欣喜的神sE,说:"你看起来很不错呢!”
听到可伊这样说,她就开心的笑了,因为她实在很不愿自己的模样吓到小孩子,不过她仍然忍不住接口一句,说:“这次因为这个眼睛,看起来b上次要可怕些,所以….”
可伊毫不迟疑地随口就接说:"我完全不记得上次...”她心想也难怪,上次开刀时可伊才五岁半,怎麽可能记得这麽多
而就在她还在想着”上次”时,可伊没有逗点的接下去问:"那黎怎麽样?他还好吗?”
听到自己的nV儿话转得这麽快,她不禁失笑,但同时也高兴她心中惦着他,於是她回说应该还好,她出院,他可以真正回家休息
可伊点点头,说:"我想他真的需要休息,头几跟他讲电话时,听得出来他很累,JiNg神不好,我跟他说他得要休息,他就不打电话给我,而都改成简讯了.”
这让她一时怔住;但是,黎的反应她完全可以想像;以黎的个X,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肯让人看得出来,或是感觉到他不是在最好的状况下,尤其在他觉得自己被"需要"的时候
见她没有出声,可伊就跟着问:“你知道茹丝有送餐去给黎吃吗?”在她点头说知道後,可伊接下去说:“茹丝有跟我问黎,我跟茹丝说黎都不跟我讲话了,只简讯我,茹丝就说那她出马去每天看看他,如果他看起来不好,至少有人知道.”
她一路听下来,眼睛就瞪大了,不觉恍然大悟–原来竟然还有这一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眉端不禁轻蹙了,终於叹出一声,低声说:"现在他回家休息一下应该会b较好.”
“应该是说,你的情况好了,他心情轻松了,就会好的.”可伊抬眼看着她,清清脆脆的说
她思索地点点头,正想到其实她的”情况”还没有整个了结呢,可伊就说下去:“不过,他还有你的下一摊手术要忙对吗?”
这让她又叹了一声,无奈地点点头,喃喃说:"其实我不知道下一摊手术究竟还要忙多少事情.”之前她曾跟可伊说过那一连串申请教学手术的程序,从评估,说明,批准,邀请….等等,也许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细节;那时可伊听到昏头,目瞪口呆了半晌,最後的结论是请她保重,千万不要再生病了,不然她病还没好黎就被她累Si了
现在可伊望着她,慢慢的摇着头,也叹出一口气,低低的说:“其实我对黎的同情b你多.”然後忽然像想到甚麽一般的问:"现在几点?”
她回可伊还有十五分钟五点;她明白可伊为什麽这样问,因为她不想跟御天碰到面;她觉得既然还有十五分钟,应该是在"安全范围"内,但是没有想到可伊马上就说:"那我走了,免得我骑在马路上被他看到!”
这不禁让她傻眼一下,连在路上都不愿在路上被他看到,是不是已经很接近黎不愿在医院走廊或前门遇到御天?她可以想像黎不愿跟御天擦肩而过,虽然她觉得,在这麽多年後,只见过黎没有超过两面的御天,就算黎跟他面对面,御天也不会认得出黎来,甚至,她怀疑御天还记不记得是黎大夫帮她做第一次脑瘤手术
但是,可伊居然也像逃毒蛇猛兽一样,连在路上被他瞥见一眼的机会也要防到滴水不漏;一时之间,在几分讶异之余,她的心情有多少有些复杂和感慨
不过,她很清楚,跟可伊这个小孩子,就不要赖着她让紧张了,於是她马上说"好",就让她赶快脱身.可伊又把她拥了一阵子,说了好些次"保重""好好休息"...等等,然後就戴上安全帽准备离开了
在临出门前,可伊又回头问一句:“你晚上有饭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禁笑出来;可Ai的孩子,你还会帮我想到这些….於是她回说御天会回来张罗晚餐给她吃
可伊仍然双眼紧盯着她的脸,然後郑重地问:"你午餐吃甚麽?”
她想了一秒钟,还是决定只能据实以告,就回答了乌龙面和薄猪排.可伊一听,双眼马上就瞪大了,而且她觉得不光是她的眼睛睁大,连鼻孔都变大了,随着x1吐而一张一阖;她知道可伊非常喜欢乌龙面;事实上是,不论这对父nV是如何的八字不合,但是他们吃东西的口味却非常一制,以可伊来说,任何日式的东西都是天下美味,不论冷的热的生的熟的
然後,可伊出现那种卡通里才会看到惊到全身颤抖的夸张动作和表情,让她几乎噗嗤笑出来
在几秒钟後,可伊终於垂了双目,泄出一口气,低声说:"好吧,很高兴你有吃到好吃的.”然後在十几二十声的再见之後,她把可伊送出门去
御天果真如他自己所说,五点多回到家,非常x有成竹的进厨房开始忙碌,晚餐开出了味噌猪r0U片汤,里面有豆腐,金针菇...等等多样蔬菜,然後烫了菠菜,淋上柴鱼酱油撒上柴鱼片.嚐到这样的美味,她不禁在心里默默赞赏御天真是宝刀未老,同时也让她想到当年在波士顿他做菜叫她过去吃的美好时光.她几近破天荒的吃了一整碗饭配这些美味好料,觉得自己甚至在没有生病时也都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胃口.吃完饭御天照样把碗盘收拾,放进洗碗机.在忙了一阵子後,端来切好块的柳橙和苹果,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就这样照单全收,吃完整碗水果.然後御天去洗澡,又到厨房忙了一阵子,很可能是准备一些明天的粮食…
到就寝前,御天在她身旁蹲下,用商量讨论的口吻,带着歉疚又不确定的疑虑好声问她:“你觉得你明天可以自己在家一整天吗?”
她可以想像他得要工作,而不能这样没有底线的当主夫还要从早陪到晚,於是她马上肯定的回说没有问题
御天点了点头,有放下心来的神情,认真交待:"我有煮一锅卤r0U,里面有蛋,刚煮的饭还有,我洗好了青菜,切好香菜,你明天把菜烫一下,午餐有卤r0U饭可以吃.”
她马上郑重诚恳地说了谢谢;她在心里想,这样每天上班每天煮–虽然其实她上班时就是过这样的日子,但是她已经很习惯而且训练有素,现在她很难想像这种日子御天能过得了几天,於是她想提议UberEATS,也想说参杂些pizza,中原...等等,这样他可以b较轻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她还正在谢他,御天就打个大呵欠,眼眯了肩也垂了,一面站起身来一面说:"我去刷牙,我想要睡觉了,”然後大拇指朝後指指房间,说:"那你去房间躺吧,这样我可以睡觉.”
这句话,等於是回覆了她一整个下午的疑虑;原本她忍不住想,这会儿她白天去睡了"他的”床,尤其他还特别铺上"她的"床组,那晚上是要怎样呢?想来想去,她实在很难预测御天这个人究竟会怎麽做,她几乎在心里跟自己打赌,看自己会怎麽输给自己
这会儿她听御天打算睡沙发,就努力以用最快的速度从沙发上爬起来,一面说是,是,我现在就去房间,然後抱着她的毯子,赶快让位
回家的第一晚,她有一整夜的好眠
早晨的御天,开始进入全身如刺蝟般的"工作模式",虽然没有像前一天在医院时那般急燥狂乱,但也接近火车头般冲撞力十足了.她忍不住想,奇怪她不记得开刀前他在家里早上也是这样?但再仔细一想,其实,一方面因为他常出差,在家的日子少了很多,不过,最主要的是她b他早出门,在她一阵匆忙料理自己和可伊时,他要不是还没起床或是在洗澡,所以两个火车头撞不到一块儿
这会儿御天在厨房把头发抓到一根根立正站起来,同时伤脑筋的低咆:"你早餐可以吃甚麽呢?!我要煮什麽给你吃?!”听到这一句,她不禁傻眼一下;张罗到午餐,但是忘记还有早餐?可是她不需要他料理所有的事情啊,於是赶快跟他说不要管她,她一定可以找到东西喂自己,他顾好自己准备出门就好了
她想,既然她不需要赶着到哪里去,就不要去跟他抢厨房了,碍手碍脚不说,现在她的动作b较慢,不要自找个火车头来把她撞倒,可以等他出门後再去觅食.於是她坐到桌前,开了笔电
一扫之下,她看到医疗器材中心发email给她,通知她助行器和淋浴座椅都已经跟货车送出来了,今天上午会到
看到这个通知,她不禁有几分讶异;昨天护士在帮她订的时候虽说"最快也要明天才会送出",但以她的”美国经验”来说,等个起码三五天也不见得会有消息是常事,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这麽快就把东西送出来了,十足是让人惊喜的神速
於是她忍不住声音稍大的往厨房喊一声:“等下我的助行器和洗澡椅就要送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御天也回喊了一声:"太好了!”
有货送到,最重要的是室通知警卫室,这样货车才能进入社区.於是她拿起家里的电话,按下警卫室的快速通话键;这个专线没有真人接听,可辨识住户家里的电话号码,然後就进入语音信箱,她只需说出来者的姓名或公司名,允许今天或包括明天进入社区,就完成访客登记.访客在社区大门口时,警卫会验明证件,若与名单相符,警卫就会放行
第一通,访客注册专线在占线中.她按了重拨,仍是嘟嘟响.她不禁怔住一下;他们很少有访客,不常用这个专线,顶多她注册黎进来,但是她绝少碰到这条专线在通话中.但是,在拨了五六次都不通之後,她终於想到,有可能这条专线是当掉了
她不禁顿在那里想了一下;因为奥兰多是一个中大型,而且商务住宿分散的地方,所以,送货或修缮之类的安排,通常对方只能说是上午或下午会到,而很难给一个确定的时间.现在器材店通知她"上午",那是从早上九点到中午或甚至午後一点多什麽的都有可能.理论上来说,警卫室的程序是,如果访客不在名单上,警卫会照访客给的名字打电话给住户,确认来者是否可以放行.问题是,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她当然曾经忘记打电话给警卫室去注册访客,而有时警卫也不打电话给她,直接就叫来者回头不准进来
像这类送货或是修缮的约定,如果被警卫”遣返”,那事情就麻烦了;有时司机会打电话给她,她赶快打电话给警卫室,让他们可以进来,有时司机也不管,不给进他就真的走了,那她得要再去约,也不知道能约到几时,更麻烦的,是再约的电话经常非常难打,她自问有没有力气当自己的秘书去打电话张罗这件事?答案是也许她可以勉强一下,但她宁愿不要经过这番周折,而她当然也不敢请御天去帮她打这种电话,免得这样的烦劳变成他心情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想到御天,忽然间她想到,如果她真的没办法打通警卫室的电话,那最後的办法,就是请御天在出门去上班经过警卫室时,停下来个半分钟,跟警卫讲一声要放行这间公司,这事情应该也就解决了
於是,在忙进忙出的御天刚好路过她身边时,她赶快叫住他,请他帮这个忙
御天停下步子,听她说完,望着她,眼神中逐渐出现一种难以形容的深沉,好一会儿之後,才缓缓开阖了一次眼睛,语声平和的问:“你的笔电是开着的对吗?”
在她点头说”是”之後,御天就简明乾脆的说:“这事情很容易,我教你.”
然後他俯过身,在她的笔电上打了一个网址进去,她就看到他们社区的网站出现在萤幕上;这让她有点意外,她不知道他们社区竟有自己的网站;御天很快把游标移到"住户"那一栏,输入他的email和密码,完成登入後,他按了"访客",萤幕就出现一个表格,上面列了所有过去访客的名字,日期,和他们通过警卫室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个表格上,她看到整排都是黎的名字
她的心,在倏然间狂跳起来,整个人都僵住
这时,御天的声音在她背後响起,好像陈述甚麽公事一般,平静而实事求是的说:"你不用打电话给警卫,在这里设定就好,把访客的名字输入,在日期栏打入他们会进来的日期,等访客到门口时,警卫会核对你的设定,如果你有邀请这个人,他们就会放他进社区.”
她可以感觉得到御天在她耳後讲话时呵出的暖气,但是,盯着这整排是黎的名字的网页,她觉得整个人从头顶冰冷到脚底,冷汗从手心,脊背慢慢渗出,气提在半起半落间,头晕且耳鸣,几近把持不住而仅靠搁在桌上的双肘支撑着自己
尽管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回答,但是御天继续说下去:"你可以同时设定你的手机号码,这样访客被警卫放行进来时,系统会自动发简讯给你,以我们家离警卫室的距离,收到简讯後,访客大约七分钟左右会到家门口.”
她感觉到身後的御天动了动,静默了几秒钟,然後倾身更靠近她,一支手机倏地伸到她面前.他一面滑给她看,一面说:“这就是警卫室发来的简讯.”
她的视线不得不朝在她眼下的手机萤幕望去,御天一整排滑下来,几乎每个讯息都是一样的,全部都是黎进入社区的通知,只是在不同的日期和时间;在头昏目涔中,她的心脏越来越紧,也彻底明白;他已经设定简讯通知很久了,每一次黎进入他们社区,他其实b她还先知道–先知道起码七分钟…
确定她看了这些简讯,御天於是把手机收回,放进口袋
在无可控制的昏乱和悸动中,她提醒自己要呼x1,但是在紧绷的肩头手臂之下,她知道自己的十指都开始颤抖.站在她背後的御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样的静默,长得彷佛超过一世纪,长得彷佛超过他们的一生一世;她觉得凝住在此地此刻的自己,可以就这样风乾成为化石,随着时间的风霜和侵蚀化为粉末
终於,她感觉到御天x1了一口气,平静平稳,不带任何波澜的说出一句:"OK,thenyouknowwhattodo.”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後他转身离开.在踏出门去之前,留下一声:"我今天大概也是五点多回来.”
门砰地关上,她听到御天发动车子,车子退上车道,车库门关上,然後她看到灰sE的车影在窗前经过,驶上大路
屋子里一片静默,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只听到来自x底狂颤的心跳声,不知道自己顿在原地,原位,原姿态,原表情有多久,直到她觉得怔视太久的眼睛又酸又涩,紧绷的身T里散出阵阵疼痛,缺氧的脑子里白雾迷漫…
她才终於想起来她需要呼
在深x1一口气,眨了一次眼後,她挪动身子,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把手指放上滑鼠,慢慢地在萤幕上移动…
她完全不知道什麽时候他们社区设立了这个网站;现在去想,有个网站是有必要的,一个这麽大的社区,总有一些事情要有地方公布,通知.和交流,而且,这个社区在高尔夫球场上,而高尔夫球场有对外营业,所以有网站来推广业务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也许只有”户长”林先生被通知网站设立,於是他去研究如何使用,或者,这个屋檐下的”林太太”也有被通知,但是她从来没有注意到
滑鼠在她手中,游标一直往上移,於是整串的纪录往上卷,好像翻上九重天一样;这些年里,他们没有做过房屋整修的工程,也很少有外来的访客,所以,在她眼前一直不停出现的访客名字,几乎全部都是黎,而且一直追溯到两年多前他第一次进他们社区那晚,她还记得黎把车子停在门口,她跟御天说她在外面包垃圾,在暗暗的车里和明亮的月光下,她第一次吻他,过了些天,他再进来,但是那晚他又累又心烦,然而,就是在那晚,他邀请她去他的住处…..黎跟她越走越近的过程全部清楚至极的在这份几近”编年表”的记录里;御天在急诊室时黎带可伊去吃晚饭,再带她回来,她瓣膜发炎发烧的那天早上他进来带她去急诊,又进来带可伊去吃晚饭和买东西,在黎发现她的眼珠移动速度不一後带她去做核磁共振,并送她回来,在她脑瘤手术前他把她在他那儿过夜的登机箱送回来…..如果御天曾经仔细去核对这些日期和时刻,无疑他会非常清楚每一次黎为什麽进来,当然更明白他跟她的关系匪浅……
而在所有黎的名字中,还夹杂着一个乔治来访的记录,也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在她发现脑瘤,跟乔治在两个城市简讯”一杯”後,乔治半夜开车上来看她的那次,他其实六点半就进了他们社区,没有吵醒她,而在巷底等到七点她起床後去会他,但是,单独躺在楼下床上的御天,如果他的手机是开着的,那他b她还早知道乔治清晨就在他家後面,而她蹑手蹑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去,其实根本只是孙悟空在如来佛掌心翻个跟斗;她还记得那晚因为乔治的玩笑一句,她当真去把子弹藏在书的背後,想到这里,她不禁对自己嗤之以鼻;藏什麽子弹?也许御天早就存了一堆在他床头的cH0U屉里,只是她不知道他打算什麽时候用那些子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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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一句,她不禁问自己,如果没有黎,她有办法自己一个人收拾好出院吗?她往整个病房望了一眼,觉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於是她回覆御天他不用麻烦停车上来,只要到前门就好
果真护士巡完病房就回到她这儿来,把她的出院文件都准备好,也帮她领到海林决开好的少少几样药物,护士像清晨JiNg神抖擞的小鸟一样语声清脆而迅速有效率的的向她叙述了所有医嘱上的注意事项,最後特别跟她说
“我们有查过你的保险,他们可以给你一个像你在病房用的那种助行器,还有一个在淋浴间使用的有扶手座椅,可以直接送到你家,我要帮你申请下去吗?”然後护士鼓励地说:“你可能有一阵子平衡感不是很好,有这两样东西会安全很多.”
这让她一时感到意外;在美国这医疗保险越来越抠门的时代,竟然冒出这样的”福利”?记得上次脑瘤手术出院,走路还不是很稳的时候,她就只是m0着沿路的家具缓缓把自己移到东移到西,洗澡时要不盆浴要不就坐在一般的塑胶座椅上,这会儿如果有这两样”专业"的东西,的确是很大的帮助
於是她谢过护士,说如果能帮忙申请她会非常感谢.护士马上爽快的说了"没有问题!”,也同时提醒她:"现在申请,最快要明天才会送到了,他们出车送货的行程都是前一晚就排好了的.”
她点头表示明白,不禁心想,在美国,如果第二天就会到,那简直是神速到极点
护士还在房里,御天的简讯就咚进来,告诉她现在他下了高速公路,在红绿灯口,大约十几分钟後可以到医院大门口
她跟护士说她的"司机"快到了,於是护士随即安排护佐推轮椅来接她.黎帮她提起在入院时他亲手帮她整理的行李袋,随她一起离开病房.在电梯里,望着红灯的楼层一路跳下来,黎默默地轻握了她的手,她朝他抬起睫毛,他於是抿唇对她柔和地微微一笑;尽管只是一秒钟,仍然她可以读到他深藏眼底的万般牵挂;他要她保重,要她小心,好好把自己呵护在最好的状况之下,才好接受接下来的大手术,要她耐心,不要任X,谨慎跟御天相处,不要生无谓的气….;这一切一切,他都没有说出口,可是她统统都明白
於是她抬眼坚定肯定地望向他,让他知道她会做到,要他放心
电梯到一楼,护佐把她的轮椅推往前门.她知道这是跟黎的再见了;他的公寓在医院後面,所以他向来从另一个门进出;但不光是习惯和顺路的问题,她知道就算医院的前门从早到晚门庭若市,他也不愿有任何一丝机会跟御天的视线擦身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於是,黎握过她的手,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地说:"要保重,我等你简讯给我.”
她把他的手贴上面颊,也静静地说:"你回家休息.”然後放开了他的手
黎轻轻说了"再见",语声透着微微黯哑,然後转身离去.望着黎的背影,她心中百感交集,想到上次脑瘤出院时不知道何年何月,甚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黎,而现在很可能最晚明天就可以再见到他,她不觉深深地呼x1了一次,心里也就安然而平静了
护佐陪她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见到御天的车子转进医院大门区.在车来人往非常忙碌的前门,御天竟然运气好到找到地方靠边停下来,在护佐推着她的轮椅迎上前去时,只见御天从驾驶座奔下来,接过她的行李袋,快手丢进车里,回头就小心地搀扶她上车,甚至还伸手遮了她的头顶,以防她上车时撞到门框.确定她坐好後,帮她拉过安全带绑好.谢过护佐後,再绕过车头奔回驾驶座
这一连串细心贴心的动作让她有些意外,也十分感激;在他把车子转出繁忙到几乎像机场一样的医院大门区时,她不禁转首望了御天;他看起来神情清爽,气度从容,不像昨天离开医院时那样焦头烂额,面庞上甚至有一抹自在而明朗的微笑
感觉到她在望自己,御天也转首望了她一眼,然後一笑,了解T贴的说:“我会开慢点,这样你不会头晕.”
她感激的对他说谢谢,也才想到,这是她手术後第一次用这麽”快”的速度前进;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速度也许会让她头晕的问题,但是御天竟然帮她考虑到了
转角的红灯过後,车子就上了交流道;在弯上高速公路前,她不禁转首去望一眼旁边的白sE的医院大楼;过去这些天里,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在病房窗前她望着这条高速公路上来往疾行的车辆,现在她终於离开了那个病房,自己行在这条路上;在蓦然间的一阵神思恍惚中,心头不觉升起许多感触,忍不住臆想,她平安的渡过了这一次,但是,就像上次得脑瘤时很难想像她还会再得一次,也没有想到心脏会出这麽复杂的问题,只要还活着,势必年岁渐长而身T可能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所以,“下一次”她究竟会为了什麽原因再进这间医院,而那时会是出什麽样的状况,有谁还会在她身边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人生的转折和起伏,命运和未来的不可知,实在是一连串耐人寻味的谜团,无论用什麽逻辑去推断,也是无法提早一窥究竟的吧
於是她转回头来,决定不要去想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御天的T贴和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家里,而且仍然延续下去.他没有把车直接开进车库而停在车道,让她b较容易从前门进屋去.他扶她一路走进可容人的大衣柜,服侍她换上舒适的居家衣K,帮她披上刷毛睡袍,问她要躺床上还是长沙发.想到上次脑瘤手术後躺在沙发上flix为伴,就觉得那简直是在”渡假”,於是她表示躺在沙发上好了.御天二话不说,顺从地像扶皇后娘娘一样把她扶到家庭间坐下,帮她垫好数个枕头,盖上轻软的毯子,奉上家里所有的遥控,一篮杂志,问她要喝什麽,在她回了只要温水後,御天取出他爸妈给他的珍贵日本保温杯,帮她斟上满满的温水,把落地窗帘打开,让暖暖的冬yAn倾泻进来,确定她舒服,不缺什麽,交待了她若要去厕所就通知他,然後回身进厨房去忙碌.她从flix选了一片轻松小品,一面闲适的看,一面简讯给黎报平安,也向所有关心她的人报告她出院了.不到几分钟,一片回覆叮叮咚咚地进来,很多恭喜,很多贴心的交待,还有很多鲜花鞭Pa0烟火大腿舞….的表情符号
她舒服的躺到中午,甚至还小睡了几分钟;御天轻手轻脚地来看她,见电视上演得如火如荼,她却双目半垂神志迷蒙,就笑了出来,告诉她午餐煮好了.她於是马上坐起来,准备起身去餐桌,但御天连忙表示她不用换地方,他把午餐开到她面前来
然後他转身往厨房去,只一会儿,就端着托盘回来,上面有两个香气蒸腾的大面碗;其实,他才刚靠近,她就闻到香味,搁到她面前一看,果真是两碗日式乌龙面,还有一盘煎猪排!她几乎想要拍手欢呼;有甚麽b冬日里热腾腾的乌龙面还要暖胃?她取一瓢汤,轻轻吹吹再小啜一口,发现他真的用柴鱼和海带熬了汤!这样的好滋味,让她连心都暖了
她胃口很好的把一整碗乌龙面都吃完,喝到汤底一滴不剩,也吃了一块猪排.倚回沙发上时,她觉得自己很像一只肥肥的海象.御天在清理过後,跟她说他下午得要去上班了,於是她就像日本老婆一样恭敬地说辛苦了.御天没有忘记在出门前把她带去上了个厕所,虽然她觉得自己可以在家里来去没有问题.上完厕所,御天问她要不要去床上躺;她不在楼下主卧室睡已经很一阵子,而都在楼上跟可伊睡,所以其实楼下的床等於是御天的床,上面铺的是他选给自己的床单,有他的枕头他的被子;她忍不住心想,难道现在我要躺进他的被窝吗?见她顿住一下,御天马上说他已经把床整个重新铺过了,是准备她出院回来後睡的
“不然你要怎麽爬去楼上睡?”御天挑了一边的嘴角,笑了一下,说得轻松自然
她想一下,的确,她不太能想像自己在一两天内爬上二楼,只是,睡在楼下”他”的房里,是不是表示就得要跟御天同床呢?这不禁让她犹疑了,但是,在御天微笑注视之下,她只能尽快收起可能泄漏心思的眼神,微笑向他说谢谢,让他搀扶进房间
才到房门口,见到那张床,她不觉大吃一惊;床上铺的整套床单枕头套和被子,是他们结婚时她买的;那时是五月,春意正浓且透露着初夏的生气和明亮,所以她买了这套米sE底,上面有扶疏绿叶和淡紫的花的床组,清爽而宜人,五百针数的埃及棉,非常柔软细致;他们在这套床组上有很多初婚的愉悦,可伊的生命初始也在这套床具上"萌芽
直到无数次吵架之後,终於御天怨愤地咆哮你知道我忍耐你多少事情吗?!在数了两千条罪状後,对着她狂吼:"我连这个床都讨厌!我讨厌这床单这被子,可是我每天都忍耐睡在里面,我每天都在忍耐!!你知道吗?!!”
如果跟她的nV朋友们说这回事,她们的反应一定是”那叫他滚出去睡外面”;问题是,这不是”睡觉”的问题,在一对夫妻的关系到这般不堪的地步时,谁睡哪里,睡在是什麽花sE什麽材质的东西上面,都已经完全没有差别.当天她就把这整套床组剥了下来,把它打包放到储藏柜里的最角落,当她把门关上时,泪水终於溢出眼眶;她知道被关进一片黑暗再也不会见到天日的,不是甚麽床组,而是她的心,那完全不再对他们的关系抱任何希望的心
可是,他竟然把这套床组挖了出来!其实,不知道多少年她都没再想到过这套床组;因为她和可伊的两张床都是单人床,而御天後来去买了他真正喜欢的日本风床单…等等,所以这套床组就一直在那最隐蔽的角落里.问题是,为什麽他会想到这一组,而且还有本事把它找到?!如果仔细去想,御天唯一翻箱倒柜的机会是昨晚;他不去吃羊排,随便吞一盘中原炒饭,说他要休息,结果他在家上天下地到处翻找,除了他自己旅行来归的衣服之外,还洗了这整个床组?坐ShAnG之後,她发现,御天并没有在这床上睡过,也就是说,要不他昨晚铺好,晚上不知道他睡在哪里,或他今天早上起床後才把它铺上去,然後奔去上班,奔去接她…
她甚麽话也没有说,御天也完全不提这床组的事,而动作很快的服侍她躺下,把保温杯拿过来,问她窗帘掩的角度够不够,房里要不要再暗一些,也问她还需要些甚麽….,那般殷勤,T贴,让她简直是无所适从.在她礼貌的逐样回应"很好""不用了""这样最好"….之後,御天很快地说了一句那他去上班了,然後细心的说:“我大概五点过後可以到家,晚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准备,大概六点半可以吃晚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连忙说谢谢,也跟御天说不用担心几点吃饭的问题,看他方便就好.御天像安抚小孩一样把她的头轻m0两下,抬了嘴角微笑一下,轻声说"我走了,好好睡个午觉".然後他走出了房间,一小会儿後她听到锁门和汽车发动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被子掩到下颚,身T又暖又舒服,但是这个几近”陌生”的房间和她”不习惯”的大床,却让她的心情陷入难以言喻的纷乱.她并不觉得”累”,但是这样躺着,就算只是茫然怔视着不到天花板的冥冥虚空,不消几分钟,她的心神也渐渐进入一种朦朦胧胧的境地.在听到自己心跳的那一秒,从脑海深处涌起一GU对黎强烈的思念.她侧身取过手机,简讯给他,只是跟他说她有吃午餐,现在躺在床上.黎很快就回覆了,表示很高兴她一切都好,要她多休息.她凝目望着手机的萤幕,好一会儿之後,终於伸出手指把飞行模式按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下了手机,因为很可能她不到两秒钟就睡去了
她沉沉睡了一个好觉;冬日午后最奢侈的事是毫无底限的赖床,不需要为了甚麽非做不可的事爬出暖适的被窝.她像懒猫一样贴着松软的枕头,不禁朝自己呼出一口气,觉得既满足又感叹,然後翻身开了灯,从手机里找出想看的书,就倚在床上慢慢,直到简讯进来
她把萤幕按亮,一眼之下发现是可伊;上午她就简讯了可伊,告诉她她回家了,但是在学校不可以开手机,所以她知道可伊不会看到讯息.现在她看一下时间,严格讲起来可伊还没有"放学",但很可能老师已经让他们开手机,於是可伊看到简讯就回覆她了
除去一整串欢欣鼓舞的表情符号,可伊第一句话就是:"我很想念你,可以过来看你吗?”
这让她默默绽出开心的微笑,心想:我最亲Ai的夥伴,我也很想念你啊!因为这次住院时她大部分的时候JiNg神都很差,直到最後一两天才稍微好点,也因为无论要任何人带可伊往返都太麻烦,虽然她知道可伊有自己坐uber的能力,但是她很清楚只要她一提uber,所有的人都会反对而会自己跳出来当司机,再加上她并没有强烈的意图想给可伊看她的肿脸和紫眼,所以…
这会儿她知道自己虽然仍然很像”病人”,但至少没那麽骇人了,於是她即刻兴奋地回覆太好了,她也很想见她
回覆出去之後,过了约一分钟,可伊的简讯再进来,说她放学仍然坐校车到卡洛琳家那站,回家洗手换衣服後骑脚踏车过来
然後可伊问:“他在家吗?”
见到这句,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手指点点回覆御天不在家,他说五点过後回来
然後可伊的回覆很快就进来了,一句乾脆的”待会儿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想了一下,估计可伊很可能二十分钟之内就会过来了.於是她慢慢起身,小心地走到浴室,上个厕所,把自己整理一下,起码梳头洗脸把一身睡衣换下来,看起来JiNg神一些,可伊会b较放心.在她慢慢做完这些事後没多久,就听到前门的号码锁被按下去的声音,然後可伊就在门边探头了
虽然只隔数日,但她们两人彷佛多年不见一样,马上就互相拥抱在一起.可伊好像抱小狗一样地拥着她,一面头脸不分的一路狂亲,一面从齿缝唇边不清不楚的直叹:”我好想你啊!”她也把可伊紧抱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r0u她的头抚她的背,也连声直说:"我也好想念你啊!”
这两个人好好地相拥了一阵子之後,默契一同的放开彼此,执着对方的肩膀各自端详;可伊看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健康,活泼,灵活而自信,於是她感到放心和感激;放心自己相信可伊有自我规律的能力,感激卡洛琳一家对可伊尽心尽力的照看.可伊在注视了她一小阵子之後,也流露出满意而欣喜的神sE,说:"你看起来很不错呢!”
听到可伊这样说,她就开心的笑了,因为她实在很不愿自己的模样吓到小孩子,不过她仍然忍不住接口一句,说:“这次因为这个眼睛,看起来b上次要可怕些,所以….”
可伊毫不迟疑地随口就接说:"我完全不记得上次...”她心想也难怪,上次开刀时可伊才五岁半,怎麽可能记得这麽多
而就在她还在想着”上次”时,可伊没有逗点的接下去问:"那黎怎麽样?他还好吗?”
听到自己的nV儿话转得这麽快,她不禁失笑,但同时也高兴她心中惦着他,於是她回说应该还好,她出院,他可以真正回家休息
可伊点点头,说:"我想他真的需要休息,头几跟他讲电话时,听得出来他很累,JiNg神不好,我跟他说他得要休息,他就不打电话给我,而都改成简讯了.”
这让她一时怔住;但是,黎的反应她完全可以想像;以黎的个X,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肯让人看得出来,或是感觉到他不是在最好的状况下,尤其在他觉得自己被"需要"的时候
见她没有出声,可伊就跟着问:“你知道茹丝有送餐去给黎吃吗?”在她点头说知道後,可伊接下去说:“茹丝有跟我问黎,我跟茹丝说黎都不跟我讲话了,只简讯我,茹丝就说那她出马去每天看看他,如果他看起来不好,至少有人知道.”
她一路听下来,眼睛就瞪大了,不觉恍然大悟–原来竟然还有这一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眉端不禁轻蹙了,终於叹出一声,低声说:"现在他回家休息一下应该会b较好.”
“应该是说,你的情况好了,他心情轻松了,就会好的.”可伊抬眼看着她,清清脆脆的说
她思索地点点头,正想到其实她的”情况”还没有整个了结呢,可伊就说下去:“不过,他还有你的下一摊手术要忙对吗?”
这让她又叹了一声,无奈地点点头,喃喃说:"其实我不知道下一摊手术究竟还要忙多少事情.”之前她曾跟可伊说过那一连串申请教学手术的程序,从评估,说明,批准,邀请….等等,也许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细节;那时可伊听到昏头,目瞪口呆了半晌,最後的结论是请她保重,千万不要再生病了,不然她病还没好黎就被她累Si了
现在可伊望着她,慢慢的摇着头,也叹出一口气,低低的说:“其实我对黎的同情b你多.”然後忽然像想到甚麽一般的问:"现在几点?”
她回可伊还有十五分钟五点;她明白可伊为什麽这样问,因为她不想跟御天碰到面;她觉得既然还有十五分钟,应该是在"安全范围"内,但是没有想到可伊马上就说:"那我走了,免得我骑在马路上被他看到!”
这不禁让她傻眼一下,连在路上都不愿在路上被他看到,是不是已经很接近黎不愿在医院走廊或前门遇到御天?她可以想像黎不愿跟御天擦肩而过,虽然她觉得,在这麽多年後,只见过黎没有超过两面的御天,就算黎跟他面对面,御天也不会认得出黎来,甚至,她怀疑御天还记不记得是黎大夫帮她做第一次脑瘤手术
但是,可伊居然也像逃毒蛇猛兽一样,连在路上被他瞥见一眼的机会也要防到滴水不漏;一时之间,在几分讶异之余,她的心情有多少有些复杂和感慨
不过,她很清楚,跟可伊这个小孩子,就不要赖着她让紧张了,於是她马上说"好",就让她赶快脱身.可伊又把她拥了一阵子,说了好些次"保重""好好休息"...等等,然後就戴上安全帽准备离开了
在临出门前,可伊又回头问一句:“你晚上有饭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禁笑出来;可Ai的孩子,你还会帮我想到这些….於是她回说御天会回来张罗晚餐给她吃
可伊仍然双眼紧盯着她的脸,然後郑重地问:"你午餐吃甚麽?”
她想了一秒钟,还是决定只能据实以告,就回答了乌龙面和薄猪排.可伊一听,双眼马上就瞪大了,而且她觉得不光是她的眼睛睁大,连鼻孔都变大了,随着x1吐而一张一阖;她知道可伊非常喜欢乌龙面;事实上是,不论这对父nV是如何的八字不合,但是他们吃东西的口味却非常一制,以可伊来说,任何日式的东西都是天下美味,不论冷的热的生的熟的
然後,可伊出现那种卡通里才会看到惊到全身颤抖的夸张动作和表情,让她几乎噗嗤笑出来
在几秒钟後,可伊终於垂了双目,泄出一口气,低声说:"好吧,很高兴你有吃到好吃的.”然後在十几二十声的再见之後,她把可伊送出门去
御天果真如他自己所说,五点多回到家,非常x有成竹的进厨房开始忙碌,晚餐开出了味噌猪r0U片汤,里面有豆腐,金针菇...等等多样蔬菜,然後烫了菠菜,淋上柴鱼酱油撒上柴鱼片.嚐到这样的美味,她不禁在心里默默赞赏御天真是宝刀未老,同时也让她想到当年在波士顿他做菜叫她过去吃的美好时光.她几近破天荒的吃了一整碗饭配这些美味好料,觉得自己甚至在没有生病时也都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胃口.吃完饭御天照样把碗盘收拾,放进洗碗机.在忙了一阵子後,端来切好块的柳橙和苹果,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就这样照单全收,吃完整碗水果.然後御天去洗澡,又到厨房忙了一阵子,很可能是准备一些明天的粮食…
到就寝前,御天在她身旁蹲下,用商量讨论的口吻,带着歉疚又不确定的疑虑好声问她:“你觉得你明天可以自己在家一整天吗?”
她可以想像他得要工作,而不能这样没有底线的当主夫还要从早陪到晚,於是她马上肯定的回说没有问题
御天点了点头,有放下心来的神情,认真交待:"我有煮一锅卤r0U,里面有蛋,刚煮的饭还有,我洗好了青菜,切好香菜,你明天把菜烫一下,午餐有卤r0U饭可以吃.”
她马上郑重诚恳地说了谢谢;她在心里想,这样每天上班每天煮–虽然其实她上班时就是过这样的日子,但是她已经很习惯而且训练有素,现在她很难想像这种日子御天能过得了几天,於是她想提议UberEATS,也想说参杂些pizza,中原...等等,这样他可以b较轻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她还正在谢他,御天就打个大呵欠,眼眯了肩也垂了,一面站起身来一面说:"我去刷牙,我想要睡觉了,”然後大拇指朝後指指房间,说:"那你去房间躺吧,这样我可以睡觉.”
这句话,等於是回覆了她一整个下午的疑虑;原本她忍不住想,这会儿她白天去睡了"他的”床,尤其他还特别铺上"她的"床组,那晚上是要怎样呢?想来想去,她实在很难预测御天这个人究竟会怎麽做,她几乎在心里跟自己打赌,看自己会怎麽输给自己
这会儿她听御天打算睡沙发,就努力以用最快的速度从沙发上爬起来,一面说是,是,我现在就去房间,然後抱着她的毯子,赶快让位
回家的第一晚,她有一整夜的好眠
早晨的御天,开始进入全身如刺蝟般的"工作模式",虽然没有像前一天在医院时那般急燥狂乱,但也接近火车头般冲撞力十足了.她忍不住想,奇怪她不记得开刀前他在家里早上也是这样?但再仔细一想,其实,一方面因为他常出差,在家的日子少了很多,不过,最主要的是她b他早出门,在她一阵匆忙料理自己和可伊时,他要不是还没起床或是在洗澡,所以两个火车头撞不到一块儿
这会儿御天在厨房把头发抓到一根根立正站起来,同时伤脑筋的低咆:"你早餐可以吃甚麽呢?!我要煮什麽给你吃?!”听到这一句,她不禁傻眼一下;张罗到午餐,但是忘记还有早餐?可是她不需要他料理所有的事情啊,於是赶快跟他说不要管她,她一定可以找到东西喂自己,他顾好自己准备出门就好了
她想,既然她不需要赶着到哪里去,就不要去跟他抢厨房了,碍手碍脚不说,现在她的动作b较慢,不要自找个火车头来把她撞倒,可以等他出门後再去觅食.於是她坐到桌前,开了笔电
一扫之下,她看到医疗器材中心发email给她,通知她助行器和淋浴座椅都已经跟货车送出来了,今天上午会到
看到这个通知,她不禁有几分讶异;昨天护士在帮她订的时候虽说"最快也要明天才会送出",但以她的”美国经验”来说,等个起码三五天也不见得会有消息是常事,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这麽快就把东西送出来了,十足是让人惊喜的神速
於是她忍不住声音稍大的往厨房喊一声:“等下我的助行器和洗澡椅就要送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御天也回喊了一声:"太好了!”
有货送到,最重要的是室通知警卫室,这样货车才能进入社区.於是她拿起家里的电话,按下警卫室的快速通话键;这个专线没有真人接听,可辨识住户家里的电话号码,然後就进入语音信箱,她只需说出来者的姓名或公司名,允许今天或包括明天进入社区,就完成访客登记.访客在社区大门口时,警卫会验明证件,若与名单相符,警卫就会放行
第一通,访客注册专线在占线中.她按了重拨,仍是嘟嘟响.她不禁怔住一下;他们很少有访客,不常用这个专线,顶多她注册黎进来,但是她绝少碰到这条专线在通话中.但是,在拨了五六次都不通之後,她终於想到,有可能这条专线是当掉了
她不禁顿在那里想了一下;因为奥兰多是一个中大型,而且商务住宿分散的地方,所以,送货或修缮之类的安排,通常对方只能说是上午或下午会到,而很难给一个确定的时间.现在器材店通知她"上午",那是从早上九点到中午或甚至午後一点多什麽的都有可能.理论上来说,警卫室的程序是,如果访客不在名单上,警卫会照访客给的名字打电话给住户,确认来者是否可以放行.问题是,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她当然曾经忘记打电话给警卫室去注册访客,而有时警卫也不打电话给她,直接就叫来者回头不准进来
像这类送货或是修缮的约定,如果被警卫”遣返”,那事情就麻烦了;有时司机会打电话给她,她赶快打电话给警卫室,让他们可以进来,有时司机也不管,不给进他就真的走了,那她得要再去约,也不知道能约到几时,更麻烦的,是再约的电话经常非常难打,她自问有没有力气当自己的秘书去打电话张罗这件事?答案是也许她可以勉强一下,但她宁愿不要经过这番周折,而她当然也不敢请御天去帮她打这种电话,免得这样的烦劳变成他心情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想到御天,忽然间她想到,如果她真的没办法打通警卫室的电话,那最後的办法,就是请御天在出门去上班经过警卫室时,停下来个半分钟,跟警卫讲一声要放行这间公司,这事情应该也就解决了
於是,在忙进忙出的御天刚好路过她身边时,她赶快叫住他,请他帮这个忙
御天停下步子,听她说完,望着她,眼神中逐渐出现一种难以形容的深沉,好一会儿之後,才缓缓开阖了一次眼睛,语声平和的问:“你的笔电是开着的对吗?”
在她点头说”是”之後,御天就简明乾脆的说:“这事情很容易,我教你.”
然後他俯过身,在她的笔电上打了一个网址进去,她就看到他们社区的网站出现在萤幕上;这让她有点意外,她不知道他们社区竟有自己的网站;御天很快把游标移到"住户"那一栏,输入他的email和密码,完成登入後,他按了"访客",萤幕就出现一个表格,上面列了所有过去访客的名字,日期,和他们通过警卫室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个表格上,她看到整排都是黎的名字
她的心,在倏然间狂跳起来,整个人都僵住
这时,御天的声音在她背後响起,好像陈述甚麽公事一般,平静而实事求是的说:"你不用打电话给警卫,在这里设定就好,把访客的名字输入,在日期栏打入他们会进来的日期,等访客到门口时,警卫会核对你的设定,如果你有邀请这个人,他们就会放他进社区.”
她可以感觉得到御天在她耳後讲话时呵出的暖气,但是,盯着这整排是黎的名字的网页,她觉得整个人从头顶冰冷到脚底,冷汗从手心,脊背慢慢渗出,气提在半起半落间,头晕且耳鸣,几近把持不住而仅靠搁在桌上的双肘支撑着自己
尽管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回答,但是御天继续说下去:"你可以同时设定你的手机号码,这样访客被警卫放行进来时,系统会自动发简讯给你,以我们家离警卫室的距离,收到简讯後,访客大约七分钟左右会到家门口.”
她感觉到身後的御天动了动,静默了几秒钟,然後倾身更靠近她,一支手机倏地伸到她面前.他一面滑给她看,一面说:“这就是警卫室发来的简讯.”
她的视线不得不朝在她眼下的手机萤幕望去,御天一整排滑下来,几乎每个讯息都是一样的,全部都是黎进入社区的通知,只是在不同的日期和时间;在头昏目涔中,她的心脏越来越紧,也彻底明白;他已经设定简讯通知很久了,每一次黎进入他们社区,他其实b她还先知道–先知道起码七分钟…
确定她看了这些简讯,御天於是把手机收回,放进口袋
在无可控制的昏乱和悸动中,她提醒自己要呼x1,但是在紧绷的肩头手臂之下,她知道自己的十指都开始颤抖.站在她背後的御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样的静默,长得彷佛超过一世纪,长得彷佛超过他们的一生一世;她觉得凝住在此地此刻的自己,可以就这样风乾成为化石,随着时间的风霜和侵蚀化为粉末
终於,她感觉到御天x1了一口气,平静平稳,不带任何波澜的说出一句:"OK,thenyouknowwhattodo.”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後他转身离开.在踏出门去之前,留下一声:"我今天大概也是五点多回来.”
门砰地关上,她听到御天发动车子,车子退上车道,车库门关上,然後她看到灰sE的车影在窗前经过,驶上大路
屋子里一片静默,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只听到来自x底狂颤的心跳声,不知道自己顿在原地,原位,原姿态,原表情有多久,直到她觉得怔视太久的眼睛又酸又涩,紧绷的身T里散出阵阵疼痛,缺氧的脑子里白雾迷漫…
她才终於想起来她需要呼
在深x1一口气,眨了一次眼後,她挪动身子,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把手指放上滑鼠,慢慢地在萤幕上移动…
她完全不知道什麽时候他们社区设立了这个网站;现在去想,有个网站是有必要的,一个这麽大的社区,总有一些事情要有地方公布,通知.和交流,而且,这个社区在高尔夫球场上,而高尔夫球场有对外营业,所以有网站来推广业务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也许只有”户长”林先生被通知网站设立,於是他去研究如何使用,或者,这个屋檐下的”林太太”也有被通知,但是她从来没有注意到
滑鼠在她手中,游标一直往上移,於是整串的纪录往上卷,好像翻上九重天一样;这些年里,他们没有做过房屋整修的工程,也很少有外来的访客,所以,在她眼前一直不停出现的访客名字,几乎全部都是黎,而且一直追溯到两年多前他第一次进他们社区那晚,她还记得黎把车子停在门口,她跟御天说她在外面包垃圾,在暗暗的车里和明亮的月光下,她第一次吻他,过了些天,他再进来,但是那晚他又累又心烦,然而,就是在那晚,他邀请她去他的住处…..黎跟她越走越近的过程全部清楚至极的在这份几近”编年表”的记录里;御天在急诊室时黎带可伊去吃晚饭,再带她回来,她瓣膜发炎发烧的那天早上他进来带她去急诊,又进来带可伊去吃晚饭和买东西,在黎发现她的眼珠移动速度不一後带她去做核磁共振,并送她回来,在她脑瘤手术前他把她在他那儿过夜的登机箱送回来…..如果御天曾经仔细去核对这些日期和时刻,无疑他会非常清楚每一次黎为什麽进来,当然更明白他跟她的关系匪浅……
而在所有黎的名字中,还夹杂着一个乔治来访的记录,也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在她发现脑瘤,跟乔治在两个城市简讯”一杯”後,乔治半夜开车上来看她的那次,他其实六点半就进了他们社区,没有吵醒她,而在巷底等到七点她起床後去会他,但是,单独躺在楼下床上的御天,如果他的手机是开着的,那他b她还早知道乔治清晨就在他家後面,而她蹑手蹑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去,其实根本只是孙悟空在如来佛掌心翻个跟斗;她还记得那晚因为乔治的玩笑一句,她当真去把子弹藏在书的背後,想到这里,她不禁对自己嗤之以鼻;藏什麽子弹?也许御天早就存了一堆在他床头的cH0U屉里,只是她不知道他打算什麽时候用那些子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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